雨一直持续到深夜,窗外雨声不停。我用煮方便面和黄油面包解决了晚餐问题,打开客厅里所有的灯,把唱片机的声音调到最大,播《stand by me》,读菲茨杰拉德的《了不起的盖茨比》,在孤独的宁静中感受时间的流逝,直到雨声渐息,门铃响起。
按响门铃的是鹤雏小姐,打开门,预料之外的盛装出行,她意想不到地用心打扮了一番。
天蓝色的茧型洋装,点缀着白色的蕾丝裙带,头发也细心的扎好。半透明的无袖手套,一对颜色相称的颈环与腿环,下身穿着白色的连裤丝袜,脚穿一双黑色的高跟鞋,裙摆刚刚好遮住膝盖,小腿的曲线清晰可见。鹤雏小姐穿着在平常场合很少看到的晚礼服,华丽地仿佛要去参加哪里的贵族沙龙一样。
“去夜游吧。”看到我,鹤雏小姐说。
“什么?”第一时间,我没有听清。
“夜游,夜游。”鹤雏小姐重复道,“就是夜中出行的意思。”
“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。”我揉了揉有点发胀的额头,“为什么是现在?”
我看了眼时钟,深夜刚过凌晨一点,对于普通人来说早已是上床休息的时间。即使是对我来说,也算不上是一个还很充裕的时间点。最适合人活动的时间段早就已经过去了,太阳升起前,不过剩下短暂的几个小时罢了。
“就是现在才好。”鹤雏小姐说,“不是现在就没有意义了。”
“我没有听懂你想说什么,鹤雏小姐。”
“请叫我响子。”她小声纠正道。
“那好,响子小姐。”我无奈叹了口气,再一次说道,“并非不愿,但是为什么是现在?”
“......我也不知道,只是......——非现在不可。”
我沉默地看着她的双眼。朦胧之中,在那双眼里,我仿佛得以窥见摇曳的渺小灵魂。
“请帮帮我,羽生先生。请帮帮我。”她低声恳求道。其中蕴含的动摇令我的内心震动不已。
这一刻,她仿佛在河流中漂流的遇难者,而我则是唯一的那根稻草。我下意识地握住她伸过来的双手,她的双手苍白而纤弱,令人想起雨下街道上的白猫。我在心里叹了口气,握紧她的手,不再拒绝。
跟在她的身后走出家门,空气中蕴含的寒意使我不由打了个哆嗦,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。看向穿着单薄的鹤雏响子,我稍稍有些担心她的体温,但她却一无所觉,似乎一丁点也感受不到寒冷。
“我们出发吧。”她说。
我穿着简单,和平常在家的装束几乎没有什么区别。深灰色的格子衬衫搭配黑色的丝质长裤,脚上是一双深色的运动鞋。走在鹤雏响子的身边,仿佛与她待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,但是抛开这一点不谈,我又觉得至少在这一刻,某种精神的共性上,我们是相似并且统一的。
这与绝大多数人都不一样,我心中升腾起一丝触动。
凌晨一点过后的街道上什么人都没有,唯有微寒的秋风吹拂着身体,风铃仍旧在空气中叮叮作响。不知是否天气的缘故,道路比起以往更加荒凉,我突然明白过来,夏天要过去了,秋天就要来了。
路灯昏弱的灯光漫向远方,雨停之后,路面上浅浅的水泊反射着路灯的微光。不小心踩到水泊里,水珠溅起清脆的声响。
不知走了多久,穿过城市,穿过街道,穿过农庄,穿过树林与田野,到达从没有到过的地方。沉默笼罩着我们,能够稍稍看到灯火的痕迹,我抬头望向天空,月亮仍然悬挂在天幕之上,只有几颗星星微弱的闪着光。但我依然觉得这一刻的夜空很美丽。
在完全静默的黑夜里,我才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一丁点温柔。
响子突然悄悄拉住我的衣袖,这时我才发现四处已经是全然不认识的景象,灯光的分布也逐渐稀疏。这里已经离家很远,我们早已走过不知道多少的路程。周围遍是荒野,只有地面中央孤零零的一条街道伸向远方,昏黄黯淡的灯光伫立在黑暗中。
白天的残署仍未消退,但还是能够感觉到寒冷,无数的飞蛾在路灯灯罩的光晕下徘徊。响子突然停下脚步,我回过头去看她,才发现她站在路灯下,周围散布着诸多飞蛾或者其他昆虫的尸体,偌大飞蛾在她的头顶飞来飞去。我们之间大概只有十几步的路程,但我突然觉得这十几步的路程比我想象地更加遥远,无论走过多少座桥梁,穿过多少条弄堂,我似乎都无法到达那里。
路灯的阴影下,鹤雏响子歪了歪头说:
“呐,谷琦先生,我漂亮吗?”
我说不出话来。
原本我想说话,然而刚张了口,才发现自己又哑口无言了。一切的沉默都显得弥足珍贵,那一刻,我觉得胸口仿佛被重重地打了一拳,零星的话语刚刚涌上嘴边,随即被埋没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。
“这个时候可不能叫你羽生先生呢,正是面对谷琦先生,我才能像现在这样问出口。”见到我不知所措的样子,她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温和的微笑。
令人悲伤的微笑。
没错,她什么都没能够做到。我在心里说。
“很漂亮哦。太宰小姐。”我压抑住内心的动摇,平稳住声音的颤抖,我轻声说道:“很漂亮,是我迄今为止所看见的最美的瞬间。”
“太好了。”
听到了我的回答,响子笑逐颜开,她的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那么朦胧那么美,我抬起头去想要看清她的脸,却不经意间发现,她早已泪流满面。
“鹤雏小姐,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
我刚想向前踏出步伐,可她摇着头示意我不要靠近,于是我只能停下脚步。
“不。我很高兴。谢谢你。”
脸上绽放着温暖的笑容,泪水却从她的脸颊两侧不停地滑落。除了注视着这样的她,其他的事我什么都做不了。她在水平线尽头的另一侧,真是太过于遥远了,我的内心忍不住刺痛了起来,说到底,她究竟为何而高兴,又为何而悲伤呢?对于鹤雏响子这个人,我还一无所知。
“谢谢你,谷崎先生。”
她再一次说道。被晚风吹拂的长发散在昏沉的阴影里,仿佛将要凋零的花朵。
垂死的油蝉在柏油路上拍动着翅膀,做着生命中最后的挣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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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之后我们没有径直回家,我们先后去了附近已经废弃的足球场,没有人踪影的公园,孤零零竖在秋风里的车站,最后走到了铁轨上。
我在铁轨边缘的一侧坐下,点起一根烟,看着以摇摇晃晃的步伐走在铁轨上的鹤雏响子,她一边哼着不知是哪里的异国童谣,一边朝水平线尽头的方向走过去。一只野猫从草丛里探出头来,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她的身影,我刚想伸出手去抚摸它的脑袋,它就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。
已是第二天的凌晨四点,太阳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升起。但是幸好如今还只是深夜,光不必照射进来,一切都还没有开始。
我吸完一整支烟,拍拍屁股站起身来,朝着鹤雏响子行走的方向追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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